仗世文和吉影同住,洗完澡换内裤,吉影瞥一眼,刚好看到他内裤边上缝着一个小狗刺绣贴,又瞥一眼。
晚上睡觉,仗世文问:吉良先生,你喜欢狗吗?
吉影说:我喜欢猫。
第二天起来,仗世文已经上课去了。吉影收拾出门,晚上买东西掏钱包,钱包里掉出来一个刺绣贴,耳朵尖尖的,边缘有剪裁痕迹。
一点都不像猫。
话虽如此,吉影结完账,把刺绣贴塞进了照片夹层。
给我剥个橘子吧,吉影说。他双手背在身后,只能用下巴指那边的餐桌。桌上有一盘橘子,皮泛青,看着又小又酸。男孩站起来,他也就比餐桌高一点,勉强够到一个。
时间不多了,吉影说:剥好之前不要抬头,不论发生什么事。
这个年纪的男孩是这样,越说什么越不做什么,抬起头:为什么?
血在吉影的手上凝固。他解释道:因为你要专心,橘子很难剥。
男孩:为什么?
吉影说:因为你要把所有橘络都剥下来。就是那些白色的丝,看到了吗?我不吃那些。
男孩点点头,他这会倒是显得很好说话了:好吧。
吉影说,谢谢。这样他就不用额外再杀一个人了。保险起见,杀手皇后摸过餐桌,但不用了,如吉影所愿。他绕过桌子,回到卧室,抓住曾经属于男人的双脚,开始搬运尸体。他们这次只要角膜,所以吉影对它的其他部位不很关心。他砍下它的头,杀手皇后按下开关,身体立刻炸碎,只剩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尸臭。吉影使自己想橘子的香味,橘子,橘子,他讨厌剥橘络,一直到手指发黄,他也讨厌吃橘络,破坏橘肉原本的味道。但他喜欢橘子,一类充满矛盾的小生命,他要不情不愿地杀死,这时候橘子说对不起,吉良先生,我把果实留给你,我把生命留给你……
男孩把头抬起来了。此时吉影提着一颗头,双手暗红,血干涸了,没有干净的手接一个干净的橘子。事实上,太干净了,半条白丝都没有,吉影从未做到过。他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像这样。男孩短小的手指一点,一个气泡浮现出来,包住所有散在地上的橘络。吉影伸出手,气泡追去,啪一下碎了,柑橘的苦味沾了满手。
叫什么名字?
仗世文。空条仗世文。
不,我没问你。吉影画了个圆,指那个气泡,或者说气泡替身。我问的是“祂”。
它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只要在心里想“泡泡”,它就出来了。
再来一次。那个泡泡。
这次不是橘络,仗世文剥了一瓣橘子,以气泡送进吉影口中。
甜吗?
不怎么甜,你拿着吃吧,吉影说。他还想跟仗世文说“别跟着我”,但男孩就是这样,越说什么越不做什么。他牵住吉影空闲的手,吉影想抽回,发现手上的血迹不知何时全去光了。
两人相处时仗世文发现吉良先生一直在注视自己,心思多的男大不免坐立难安,往坏了想他哪里得罪这人了,往好了想难道是吉良先生终于对他一直以来的仰慕开窍了,又觉得问不出口,一天快过完才被吉影喊住:仗世文,你……
仗世文:是,是的……?
吉影严厉地:你是不是太久没修指甲了?
仗世文失落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有点委屈:他也不是偷懒才不修的,是大拇指扭伤了才……把手伸过去给吉影解释,吉影看了一眼,表情还是很冷淡:那你别动,我给你修吧。
吉影有一双纤美洁白的手。没有指毛,没有污垢,连水手和医生惯有的茧和死皮也没有。艺术品一样的手,拉着仗世文出汗的,有些粗厚的手掌,一点一点剪掉他的指甲,凹凸不平之处也用指甲钳上的砂纸磨干净。仗世文同时觉得脸红心跳和羞愧难当,漫长的甜蜜的折磨过后,他不好意思地说了谢谢,吉影摆摆手:不方便就叫我。
仗世文看着自己圆润整齐的指甲,心想吉良先生的强迫症真是很严重,还要插手别人,怪可怕的!晚上离开时吉影在忙,让他自己回,仗世文路上碰到吉影的同事,吉影不怎么和别人来往,仗世文甚至是和他们更熟一点的那个。简单寒暄聊起来这个话题,同事没好气地:吉良那家伙,男人嘛谁像他一样那么在意一双手,结果上次那谁指甲长了点脏了点,还被吉良训了好一通……
我之前也是!那家伙还说不如帮我把指甲都卸下来一劳永逸,真像个变态……
是,是嘛。仗世文尴尬地应道,把手背到身后。他的脸更红了:吉良先生的强迫症太严重了,还要拉我的手给我剪,还说下次也可以叫他,怪可爱的!
干脆下个月也说自己手指受伤吧。大学生捏着自己依然隐隐作痛的指节偷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