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希望有一阵温暖的光从我身上落下,改造着整个世界,这阵光悠然迸发,保留了光明的永恒特有的平静。它远离狂喜的浓度,它会是优雅的轻盈和欢快的温暖。整个世界应当漂浮在这场光的梦里,在这明晰而虚幻的喜悦状态中。障碍和物质、形式和限制将不复存在。就让我在这样的风景中死于光明吧。
没有人会因为“我们都是凡人”的想法而在自己的痛苦中得到安慰,任何痛苦的人也不会真正从他人的过去或现在的痛苦中找到安慰。因为在这个先天不足和支离破碎的世界里,个人注定要充实地活着,希望自己能成为绝对的存在。每一个主观存在,对它自己来说,都是绝对的。正因如此,每个人都活得好像他是宇宙的中心或历史的中心。
在绝望之巅,对荒谬的激情是唯一能向混乱投去一束恶魔之光的东西。当所有通行的原因—道德、审美、宗教、社会等—不能再指引人生时,人如何才能在不屈服于虚无的情况下维持生命?只有通过与荒谬的联系,通过对绝对无用之物的热爱,热爱某种没有实际意义,却能模拟生活幻象的东西。
当你全部的心灵过往伴着极度的紧张在你心中震颤,当完整存在的感觉将已然埋没的体验重新唤醒,让你失去了正常的节奏,你就会在生命的高峰被死亡迷住,却体会不到通常与之相伴的恐惧。这种感受就像恋人们在幸福的巅峰体验到的那种感受,在他们有转瞬即逝但强烈的死亡预感的时候,或者在背叛的预兆萦绕着他们萌芽的爱情的时候。
一切皆有可能,但一切皆不可能。一切都被允许,但同样,一切皆不允许。无论我们走哪条路,都不比别的路好……凡事都有解释,却又没有解释。一切都既真实又虚幻,既正常又荒谬,既辉煌又平淡。没有什么东西比其他一切更有价值,也没有什么想法比其他任何想法更好……所有的收获都是损失,所有的损失也是收获。为什么总是期望有明确的立场、清晰的观点、有意义的话语?我觉得对所有向我提出或没有提出的问题,我似乎都应该喷出火焰,作为回应。
绝望就是这样一种状态:焦虑与不安,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存在。绝望中的人不会被“问题”所困扰,而是会遭受内心的痛苦和火的折磨。遗憾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无法解决。但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任何人会为此自杀。在我们的存在当中,理性的焦虑在所有的焦虑中占了太多的分量!所以我才更喜欢被内心的火烧灼、被命运折磨的戏剧性生活,胜过沉迷于抽象的理性生活,抽象并不能吸引我们主体性的本质。我鄙视抽象思考里没有危险、疯狂和激情。思想是何等丰盈、活泼、热情!真情实意就像泵入心脏的血液一样,滋养着它!
总有一些体验和执迷是人所无法忍受的。对此直认不讳才能得到救赎。…….真情流露意味着你不能保持内心的封闭。客观呈现的需要越是强烈,袒露出来的情感就越是刻骨铭心、厚重而强烈。……最深刻的主观体验同时也是最具普世性的,因为人正是经由这些才触及生命的本源。
恐怖的死亡体验和对死亡的执念,假如留存在意识当中,就会导致毁灭。假如你把死亡宣之于口,那你就拯救了一部分的自我。但与此同时,在你真实的自我当中,某些东西也会随之消逝,因为意义一旦客观呈现出来,就会失去它们在意识中葆有的那份真切。
当他说话时,他那双清澈的绿眼睛在浓密的眉毛下闪烁着,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把我定在了椅子上,而他的下巴则带着年轻的决绝向前扬起。这个老人奇迹般地变成了我所了解的那个青年,我的那个齐奥朗。但迷人的矛盾仍然存在,因为这个青年说起话来像个老人。当我问他在写什么时,他回答说再也不写了,因为:“我不想再诽谤这个宇宙了;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不这么认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