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Economist #外刊编译 #Chaguan
(本文原文载于《经济学人》2023年5月27日-6月2日刊“茶馆”栏目,由本帐号翻译。)
中国为何恐惧同性恋权利
社会保守主义以及对境外势力渗透的疑神疑鬼促成了一场镇压
对中国的同性恋社群而言,这是一段孤独又迷茫的日子:这个国家的LGBT支持团体一个又一个地被迫关闭。 这样的镇压运动揭示了习近平主席统治下中国的许多面貌:一个疑神疑鬼,安全机构与意识形态委员们越来越乐此不疲地挥舞镇压铁拳的地方。
当我们又一次听到了同样的消息——警察在讯问同性恋权益的拥护者(有时还有他们的家人);当我们听到大学的管理者处罚挥舞彩虹旗的学生,或是政府向房东施压去驱赶非营利组织的消息:这些消息表明,性少数造成了一种政治风险。确实,也有一些官员和政府背景的学者将同性恋说成是对中国主流道德的危害,以及对那些年轻人——他们的爱国使命就是为祖国母亲结婚并且多生孩子——的威胁。而在活动者的报道中,比起道德说教,提及更多的是国家安全。尽管身处政治严冬,同性恋群体(以及酒吧和约会应用)享受着比上一代人更多的宽容——但仅仅是在他们闭嘴的时候。在今日中国,组建社群是比成为同性恋更严重的越轨行为。
最近的受害者是北同文化,在5月15日以遭受不可抗力为由宣布关闭。这家机构存在了15年,有一些高光时刻,包括2014年与一家“扭转”同性恋的电击治疗诊所打官司,并获胜。
活动者表示,他们的事业倒退了十年甚至更久。在鲜活的记忆中,中国谴责同性恋为一种外来的精神污染。直到1997年,中国才废除视同性恋为犯罪加以惩罚的法律。2000年,茶馆栏目在第一次派驻北京时,听见有个外国政府部长带着疑惑报道,说一个中国同行宣称中国没有同性恋。重大的改变接踵而至‘。活动者致力于说服中国官员们,他们的活动维系了社会的稳定——而维稳恰好让党困扰其中。一些国家媒体和机构似乎对此表示赞同,并且对同性恋团体举办的健康教育活动和预防HIV的工作加以鼓励。
而2019年,你的专栏记者可能会在广州的咖啡馆里遇到一对同性情侣,他们会热切地描述他们注册为彼此合法的陪伴着的计划。这通往同性婚姻的小小一步,是利用了一个本来用于保护老年人的法律。此后它被富有创造性的律师用来让同性伴侣能够为彼此在他们丧失行动能力,经历手术以及遭受其它身体损害的时候,作出医疗和一些财务方面的决定。在这一年,超过18万名评论者要求中国民法典的立法者颁布新的婚姻规范。许多人建议修改“夫妻”为“伴侣”作为通往同性婚姻的第一步。请愿者中的许多人是由同志平等权益促进会这样的合法权利团体推动的。从此,这些由同性恋联盟推动的请愿成为中国外交官在外国的提及,用来证明中国允许言论自由并且反对对同性恋人群的歧视,最近的一次是在今年2月份的联合国人权事务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而这些口若悬河的外交使节没有提及的是,在中国国内,这些请愿背后的民权社会团体已经被勒令关闭,包括同志平等权益促进会,它在2021年被关停。
大公司在政治压力面前也不得不折腰。2020年,国有航空公司中国南方航空解雇了一个同性恋乘务员——他在一个社交网站上流传的监控视频中亲吻了一个男飞行员。航空公司告诉劳务法庭,如果乘客从视频当中认出他,可能会在半空中引发干扰。2021年,中国无数人使用的消息、电商和社交应用微信封禁了许多发声于性少数话题的帐号,特别是那些由高校学生运营的。近年来,监管者从电视节目中封禁了许多“娘炮”,并且对“耽美”剧——一种擦边球似地展现同性恋情的戏剧——大加挞伐。
同性恋团体努力避免这些麻烦。一个在中国从事研究的青年马来西亚学者,Raymond Phang帮助创建了上海骄傲节 (ShanghaiPride)——一个主办同性恋庆典和项目的组织者。他和他的志愿者们曾经努力地让警察相信他们的活动不会带有外来的政治色彩,也不会触碰到涉及台湾的敏感话题,并且不会试图公开游行或者举行户外活动。组织者避免像“Gay Rights Now”这样的标语,据Phang说,“我们不在大陆做这些。我们的行动更加偏向于科普,以及‘性少数不是病’。”他表示,上海骄傲节是幸运的,因为没有志愿者在24小时或48小时内被拘留,而其他团体就没有这么幸运。即便如此,有关部门频繁的来访也让人精疲力竭。2020年,上海骄傲节宣布他们取消所有活动。
其他团体被迫关闭以保证组织者能够从监狱中安全释放,一个现在位于国外的经验丰富的组织者告诉我们。他担忧,当关于共迎挑战的讨论空间消失,年轻人正在感受到孤立。”性少数学生团体以及协会已经变得非常地下了。”
暴君不信任少数人
呃呜,根据党的贫瘠的逻辑,受人诟病本身就是被怀疑的理由。早在习近平时代早期的2012年,澳大利亚汉学家白杰明 (Geremie Barmé)就注意到《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章。此文作者袁鹏是一个研究美国的专家,后来成为国家安全部下属智库的领导人。他在文中指出了美国会在五个方面渗透中国社会:维权律师、地下宗教活动者、异见者、网络领袖以及——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弱势群体。十年过去了,同性恋团体,女权主义者,劳工活动者以及少数民族都被当作会被西方敌对势力利用的工具。在习近平的中国,边缘群体被视作安全的威胁,而非同情的对象。
中国为何恐惧同性恋权利
社会保守主义以及对境外势力渗透的疑神疑鬼促成了一场镇压
对中国的同性恋社群而言,这是一段孤独又迷茫的日子:这个国家的LGBT支持团体一个又一个地被迫关闭。 这样的镇压运动揭示了习近平主席统治下中国的许多面貌:一个疑神疑鬼,安全机构与意识形态委员们越来越乐此不疲地挥舞镇压铁拳的地方。
当我们又一次听到了同样的消息——警察在讯问同性恋权益的拥护者(有时还有他们的家人);当我们听到大学的管理者处罚挥舞彩虹旗的学生,或是政府向房东施压去驱赶非营利组织的消息:这些消息表明,性少数造成了一种政治风险。确实,也有一些官员和政府背景的学者将同性恋说成是对中国主流道德的危害,以及对那些年轻人——他们的爱国使命就是为祖国母亲结婚并且多生孩子——的威胁。而在活动者的报道中,比起道德说教,提及更多的是国家安全。尽管身处政治严冬,同性恋群体(以及酒吧和约会应用)享受着比上一代人更多的宽容——但仅仅是在他们闭嘴的时候。在今日中国,组建社群是比成为同性恋更严重的越轨行为。
最近的受害者是北同文化,在5月15日以遭受不可抗力为由宣布关闭。这家机构存在了15年,有一些高光时刻,包括2014年与一家“扭转”同性恋的电击治疗诊所打官司,并获胜。
活动者表示,他们的事业倒退了十年甚至更久。在鲜活的记忆中,中国谴责同性恋为一种外来的精神污染。直到1997年,中国才废除视同性恋为犯罪加以惩罚的法律。2000年,茶馆栏目在第一次派驻北京时,听见有个外国政府部长带着疑惑报道,说一个中国同行宣称中国没有同性恋。重大的改变接踵而至‘。活动者致力于说服中国官员们,他们的活动维系了社会的稳定——而维稳恰好让党困扰其中。一些国家媒体和机构似乎对此表示赞同,并且对同性恋团体举办的健康教育活动和预防HIV的工作加以鼓励。
而2019年,你的专栏记者可能会在广州的咖啡馆里遇到一对同性情侣,他们会热切地描述他们注册为彼此合法的陪伴着的计划。这通往同性婚姻的小小一步,是利用了一个本来用于保护老年人的法律。此后它被富有创造性的律师用来让同性伴侣能够为彼此在他们年纪大,经历手术以及遭受其它身体损害的时候,作出医疗和一些财务方面的决定。在这一年,超过18万名评论者要求中国民法典的立法者颁布新的婚姻规范。许多人建议修改“夫妻”为“伴侣”作为通往同性婚姻的第一步。请愿者中的许多人是由同志平等权益促进会这样的合法权利团体推动的。从此,这些由同性恋联盟推动的请愿成为中国外交官在外国的提及,用来证明中国允许言论自由并且反对对同性恋人群的歧视,最近的一次是在今年2月份的联合国人权事务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而这些口若悬河的外交使节没有提及的是,在中国国内,这些请愿背后的民权社会团体已经被勒令关闭,包括同志平等权益促进会,它在2021年被关停。
大公司在政治压力面前也不得不折腰。2020年,国有航空公司中国南方航空解雇了一个同性恋乘务员——他在一个社交网站上流传的监控视频中亲吻了一个男飞行员。航空公司告诉劳务法庭,如果乘客从视频当中认出他,可能会在半空中引发干扰。2021年,中国无数人使用的消息、电商和社交应用微信封禁了许多发声于性少数话题的帐号,特别是那些由高校学生运营的。近年来,监管者从电视节目中封禁了许多“娘炮”,并且对“耽美”剧——一种擦边球似地展现同性恋情的戏剧——大加挞伐。
同性恋团体努力避免这些麻烦。一个在中国从事研究的青年马来西亚学者,Raymond Phang帮助创建了上海骄傲节 (ShanghaiPride)——一个主办同性恋庆典和项目的组织者。他和他的志愿者们曾经努力地让警察相信他们的活动不会带有外来的政治色彩,也不会触碰到涉及台湾的敏感话题,并且不会试图公开游行或者举行户外活动。组织者避免像“Gay Rights Now”这样的标语,据Phang说,“我们不在大陆做这些。我们的行动更加偏向于科普,以及‘性少数不是病’。”他表示,上海骄傲节是幸运的,因为没有志愿者在24小时或48小时内被拘留,而其他团体就没有这么幸运。即便如此,有关部门频繁的来访也让人精疲力竭。2020年,上海骄傲节宣布他们取消所有活动。
其他团体被迫关闭以保证组织者能够从监狱中安全释放,一个现在位于国外的经验丰富的组织者告诉我们。他担忧,当关于共迎挑战的讨论空间消失,年轻人正在感受到孤立。”性少数学生团体以及协会已经变得非常地下了。”
暴君不信任少数人
呃呜,根据党的贫瘠的逻辑,受人诟病本身就是被怀疑的理由。早在习近平时代早期的2012年,澳大利亚汉学家白杰明 (Geremie Barmé)就注意到《人民日报》上的一篇文章。此文作者袁鹏是一个研究美国的专家,后来成为国家安全部下属智库的领导人。他在文中指出了美国会在五个方面渗透中国社会:维权律师、地下宗教活动者、异见者、网络领袖以及——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弱势群体。十年过去了,同性恋团体,女权主义者,劳工活动者以及少数民族都被当作会被西方敌对势力利用的工具。在习近平的中国,边缘群体被视作安全的威胁,而非同情的对象。
(原文摘自《经济学人》5月13日刊)
## 历史课:对崩溃的恐惧
**帝国的衰落充斥了习近平的大脑**
1月底,中国刚刚从几周前因为放开了三年来惨无人道的疫情封控而造成的席卷全国的新冠感染浪潮恢复过来。有关部门还在掩盖这波感染的可怕杀伤规模,而大多数人的生活已经回归正常。共产党感觉是时候出版伟大领袖习近平一年前的讲话了。那时国家的经济还在他的“清零政策”淫威之下瑟瑟发抖,而这次演讲无关于眼下的危机,而关于历史。
早在境外分析家们最近开始苦思冥想所谓的“顶峰中国”——这个国家力量的高度——是已经抵达还是正在接近之前,习近平就开始督促中国人反思这个国家过去的顶峰与低谷。他主张中国将在共产党建政100年的2049年完成的“伟大复兴”是“不可逆转”的。就是说,中国到那时要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有影响力。但他需要避免犯下导致这个国家长达2100年,最后于1911年终结的帝制史上造成朝代灭亡的那些错误,同时还要避免在中国帝制终结80年后导致苏联解体的那些错误,这让他感受到压力。自他在十年前掌权以来,他时常沉思于国运的反复无常以及对共产党统治的威胁。历史显然一直在纠缠着他。
习近平提到了“历史周期律”——曾经强大繁荣的政权之后迟早会衰落崩溃。这篇去年的讲话是针对党的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的高层的,意在为中国如何“跳出”这一历史循环指明方向。官媒当时在讲话之后立刻发表了一份总结摘要,但是这份发布于今年一月的的文稿更加完整(但依旧不全)也更加充满戏剧性。在字里行间,习近平的焦虑跃然而上。他告知他的中纪委成员这一周期律是一个“重大问题,关系党的生死存亡,关系我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兴衰成败”。
在中国,对历史周期律的讨论本身也有着有悠久的历史。党史将其追溯到二战末期,那时党还只是一股游击势力,其领袖毛泽东据说受来到根据地的秘密访客的提问,问他如何避免陷入这个周期律。毛泽东(不够诚实地)回答说“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习近平则坚持,中国的民主已经远远超过西方国家。而官媒则赞扬他用另一种方法避免衰败,他称为“自我革命”,这是委婉地暗示要不断地清洗腐败和不忠的干部。
习近平对苏联解体的思考比前任多得多。他认为,苏联的崩溃主要是在于政治方面:执政党在意识形态方面的松懈以及纪律的缺失。在他公开出版的讲话中,他没有多花费时间在其他可能导致这一结果的问题上,例如与西方的军备竞赛带来的财政重负或者无效率的国企绑架了经济所带来的成本。对习近平而言,一个简单的道理就是中国共产党要做得更多。在他的观念中,苏联崩溃时“更无一人是男儿”前去阻止。
习近平不停地告诉人民对中国的政治体制与党的政策要有制度自信与道路自信。但他也警告前方的巨大危险。早在2016年,甚至在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并且中美关系不断恶化之前,他就提到“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们在国际国内面临的矛盾风险挑战都不少,决不能掉以轻心”。他补充道,若中国无法有效应对,“经济、社会、文化、生态领域的矛盾风险挑战转化为政治矛盾风险挑战,最终危及党的执政地位、危及国家安全”。
党更加困难的日子接踵而至——老龄化、人口减少以及增长放缓——逻辑看起来将会刺痛习近平去考虑经济和社会改革。有用的做法会包括收缩国企规模,让民企能够在关键经济领域放开手脚以及提供城市外来人口以更加公平的国家医保以及教育机会。但他对朝代更迭的恐惧会导致决策制定的复杂化。他将国企视为党的统治的保证,并且对私企,特别是科技行业的私企持有戒心。他视中产阶级为另一根支柱,因此不打算在都市社会的低端人口身上花钱以疏远他们。
19世纪中叶,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的一本书里描绘过这一窘境:《旧制度与大革命》。自习近平掌权,这本法国历史学家关于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经典著作的中译本在中国成了畅销书。它受到的欢迎源自党内元老、习近平的中纪委书记、前副主席(于今年3月卸任该职)王岐山对它无来由的推荐。读者会在其中通过托克维尔对法国动荡的分析展望中国的未来。
其中有句话被反复强调:”经验告诉我们,对坏政府而言,最重要的时刻就是见证他们迈出改革第一步的时候“。王岐山不太可能是由此说明这个党有多坏,或者改革应当停止。但他有可能是说明,一个比较繁荣的时期——例如革命前的法国所经历的——可能会充满了政治危机。党需要对此保持警惕。
#### 塔西佗的教训
这里有少许迹象表明中国存在威胁政权的不满暗流。而习近平当然注视着这一切。2019年中国公安部部长表示防止“颜色革命”是警察部门的首要任务。去年11月针对清零政策的抗议,尽管微小分散,也足以再次增加习近平的担忧。类似的公开表达异议是罕见的。而更加罕见的是,一些示威者喊着要习近平下台。
由于近年来经济增长放缓,对生活水准的不满将可能增长,习近平的焦虑也随之增长。在2014年他提到被中国学者们称为“塔西佗陷阱”的概念。这一概念来自罗马历史学家的著作:“当一个领导人变得不受欢迎,无论他做得是好是坏,都会导致对他的反对”。习近平说过:“我们当然没有走到这一步,但存在的问题也不谓不严重,必须下大气力加以解决。”从此,他的警告变得更加刺耳。“我们的事业越前进、越发展,新情况新问题就会越多”,他在2018年的一次讲话中说道。习近平还没有公开地引用“顶峰中国”这个概念,但停摆的危险一直清晰地摆在他脑海里。
(本文原刊自2023年5月20日《经济学人》茶馆栏目)
## 雄安:近平之城
**习近平想要亲自部署他的面子工程**
六年前,当中国宣布它华而不实的计划:在北京南方100公里的地方修建一个新的城区的时候,很多人难以想象这个城区完全建成的样子。雄心勃勃的计划承诺着打造一座2000平方公里,将近3倍大于纽约的“一线国际化城市”。所谓“雄安新区”,如其所述,会成为北京的一个绿色、尖端的副本,以帮助这个有超过2100万人口的拥挤不堪的首都缓解压力。而在那时,雄安只是一片灌木丛生的低地和破败的村庄。
当你的通讯员最近去这个城市,你仍然无法辨认这里的前途。有少许工程计划,包括一个光洁明亮的高铁站,已经建设完毕。地平线上不时出现正在修建其他建筑的吊塔。现在有合适的高速公路连接着北京、雄安与天津。但构成雄安新区的三个县——雄县、容城县、安新县——之间的公路依旧有待建成。这个地方不像是能跟深圳——一个白手起家建起来的商业中心,经常被拿来比较——相提并论的城市,更像是建筑工地。
中国的伟大领袖习近平对他的面子工程作了一些辩护。在5月10日的雄安之旅中,他强调,雄安新区的建设计划“是完全正确的”,并赞扬这一工程拔地而起“堪称奇迹”。他还让官员“坚定信心,保持定力”。此次视察,习近平还带着三名政治局——中国最高领导机关——常委。官方媒体的报道清楚地表明,他依旧在亲自部署这项工作。
这有助于对抗一些愈发增长的动摇势头。这项工程在2017年开始的时候,官方媒体的宣传铺天盖地。一个官方发言人称赞这项建设为“千年大计”。投机客随即蜂拥而至,争先恐后买下所有能买到的房产,导致房产交易被紧急冻结。而最近,雄安已经变得乏善可陈。当然,疫情对此脱不了干系。一项出台于2021年的官方指导方针将雄安视为省级建设项目,导致有人猜测它可能已被冷落(当然并没有)。
人们对这个计划批判甚多。批评者声称,官方将雄安新区与深圳和上海闪闪发光的金融中心浦东相提并论,这毫无道理可言。后者有着更多的自由去创造一个基于市场的环境,从而吸引外资和内资。习近平曾表明过雄安会拥有相似的吸引力。但他还将其视为他的“共同富裕”议事日程的一部分,这会吓阻企业家和投资者。许多的实体受到鼓励从北京迁移至雄安,例如”非必需“政府部门以及国有企业,而这些并不是经济活力的源泉。
一些机构拒绝搬迁。北京的一所顶尖大学里,一位教授论述了不同的部门为留在首都作出的努力。而当习近平视察雄安后,他表明他希望迁移行动按下快进键。(承诺坐火车从北京到雄安只需30分钟似乎没有效果)昆山杜克大学的经济学家顾鸣表示,新的诱导政策可能包括出租车降价以及对来自北京或天津的移居者的子女给予教育机会的保证和补贴。但是这有在来自这两个地区的移居者与来自没有这些特权的地区的移居者之间制造不平等的风险。
**麻烦之”源“**
当人们搬去雄安的时候,另一个问题将会接踵而至。像许多中国北方城市一样,雄安缺乏地下水,并且地下水经常受到污染。专家担忧一旦这里发展起来并受到污染,将会面临水资源不足。然而,洪涝灾害也是这块低洼地的主要威胁。1963年发生在这里的一次洪灾夺取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习近平将雄安描绘成”未来之城“。至于未来什么时候来,这可是个大问题。如今雄安新区建设成本已经超过了5400亿元,而完工的预期花费还将大增。项目的搬迁阶段已经安排到了2035年。到2050年,按照计划,雄安将会发展为”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城“。如若有幸,年近七旬且可能统治终身的习近平将会有足够的寿命去看着他的面子工程进行到底。
(原文为《经济学人》5月13日刊封面文章)
# 中国到顶了?
**中国经济既不会崩溃也不会大大地超过美国。这会让世界更加安全**
过去的四十年里,中国经济的增长曾是众望所归的公理。自从1978年中国打开大门并改革它的经济,其年均经济增长达到惊人的9%,令人吃惊地让8亿中国人摆脱了贫困。如今中国的产出接近全球的五分之一。它巨大的市场和制造业基地重塑了全球经济。不仅如此,习近平,在过去十年里统治中国的人,希望能够利用中国日益增长的重要性,也把全球的地缘政治秩序重塑一番。
这只有一个问题:中国的增长速度正在放缓。习近平承诺着中国将在下一个十年迎来“伟大复兴”,但中国的经济正在变得乏善可陈,并且经历着一场巨大蜕变。在十年前预言家们预测中国的GDP将在本世纪中叶(以市场汇率计)将美国甩在身后,并且保持领先势头,而如今,一个不太重大的变化即将发生,导致两者正在逐渐接近。
经济轨迹的这一改变是中国观察者之间激辩的话题。他们再三思考中国的影响力以及其与美国的竞争。一种观点是中国的力量相对于其竞争对手会衰落,矛盾的是,这会让它更加危险。在去年出版的一本书中,哈尔·布兰德斯(Hal Brands)与迈克尔·贝克利(Michael Beckley)这两位学者让他们称之为“顶峰中国”的理论广为人知。他们认为,这个国家面临着衰退,并且抵达了“足够强大去积极地挑战现有秩序,而又对时间是否站在他们这一边失去了自信的时刻“。他们的研究开始于设想中的台湾战争。
顶峰中国这一理论建立在一个精准的观察之上:一些原本推动了经济发展的因素如今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建设的阻碍,而最重要的因素是人口。中国的适龄工人已经衰退了将近10年。去年,中国人口已经达到了总高峰,并且被印度超越。共产党打算允许中国夫妇生育更多的孩子以解决困境,但这一政策没有达到效果。结果,联合国认为到本世纪中,中国的适龄工人将减少超过四分之一。现在要和那些曾经填满“世界工厂”的青年劳工大军说再见了。
增加劳动力是提振经济的一种方法,而另一种则是更好地利用现有的人口。但中国的第二大问题就是工人人均产出无法如预言家所想那样快速增长。中国的许多资源要去供养老人;在数十年大兴住宅、公路和铁路建设后,继续投资基础设施会面临收益递减;习近平的专制倾向已经让国内的企业家惶恐不安,这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削弱中国的创新能力;地缘政治的波诡云谲又让外企忙着将供应链转移至中国境外;美国要在一些“基础的”技术上限制中国的能力,其针对特定半导体和机械的出口禁令预期会削弱中国的GDP。
这些因素都会阻滞中国经济潜力的长期预期。十二年前,高盛集团认为中国的GDP会在2026年超越美国,并且在世纪中叶超过美国50%。去年,他们推翻了这一预测,表示中国只会在2035年到顶的时候超过美国不到15%。其他人更加悲观:凯投宏观调研公司认为,中国的经济永远不可能成为第一,只会在2035年到顶的时候达到美国的90%。当然,这些预测都不够确定。但最有可能确定的是中国会在接下来的十年或者更久的时间里接近美国,然后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保持在这个位置。
中国如何处理经济放缓?最乐观的设想是,习近平将作出改变以推动生产率增长。由于人均收入不及美国的一半,中国人将渴望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他可能试着通过松绑并给予人民更多的行动自由来给中国经济注入活力。中国政府会停止通过铺张浪费的国有银行和企业来分配资本的做法。并且,它会试着对外采取一种不那么敏感的态度,以缓和地缘政治的紧张气氛,让那些在中国做生意的企业感到安心。这些改革可能最终让中国更加强大,但也会如一些人所愿变得不那么咄咄逼人。麻烦在于,习近平,这个已经年近七旬且可能终身统治中国的人,没有表现出丝毫拥抱经济和政治自由化的意愿。
悲观论者担忧中国在经济放缓时会变得更加好斗。他们有许多论据可以论证自己的道理。习近平煽动着危险的民族主义,以应对普通中国人对他的统治重君轻国的批评。今年中国的军事预算据预测会上涨超过7%,与名义GDP保持一致。中国的军费低于美国,但正在追赶。到2030年,中国的海军可能会超过美国50%;到2035年,其核军备将达到近4倍。“北京的经济力量可能会到顶,但没有其他国家能够在全世界挑战美国。”布兰德斯和伯克利两位先生在书中写道。
### 同行评审
然而最有可能的预测是位于中间地带。过去二十年以来的中国增长速度一直不稳定,迫使全球经济和地缘政治秩序进行调整。现在,激烈的经济混乱阶段可能会结束。并且,尽管存在这些麻烦,中国经济不太可能萎缩,从而引发如两位先生担忧的那种虚无和破坏性的想法。尽管习近平行事反复无常,但他的国家长期经济前景既非高歌猛进也非哀鸿遍野。几十年来,作为与美国隔海相望者,中国有充分的理由放弃自大,并抵制入侵台湾的想法。而关键在于,超级大国是否能避免错判彼此的意图,而这会滑向冲突。
#TheEconomist #经济学人 #外刊编译 #外媒眼中的中国
(本文原文载于《经济学人》2023年4月29日-5月5日刊“茶馆”栏目,由本帐号翻译。)
打法律与秩序牌:一场正在显现的对农村执法队的抵制
唐先生(化名)是一位来自华中地区的农民,在他的身上有着苦难和无法控制的力量留下的痕迹。他是一个57岁的男人,身材瘦弱精干,剃着光头,脸上和膝盖上留着鲜红的伤疤。由于年纪大了,在大城市找不到农民工的工作,他在两年前回到了他的河南老家,倾尽积蓄并且四处借款,在捏掌村买了一小块自留地。他眼睁睁看着200头猪在去年死于“瘟病”——他是指在中国肆虐的非洲猪瘟。“它们都得埋,”他回忆着,把一件薄夹克披在身上以抵御湿冷的天气,“每天晚上我们都用三轮卡车载着死猪去埋。”他的回乡正值中国“清零”政策的高潮,这让他看到了,由于防疫人员和戴着红袖章的志愿者肆无忌惮地挥动着自毛泽东时代以来前所未有的权力大棒,乡村生活处于管得最严的时候。
尽管唐先生遭受了所有这些不负责任的管理,像捏掌村这样的地方需要的是更加强有力的法治,而不是更弱的。河南的偏远地带遭受的给农民带来毁灭性打击的猪瘟爆发只是一个暗箱操作,反复无常的官僚机构给它自己的公民造成的苦难的冰山一角。在推动国家支持现代安全体系的工业化猪肉生产工厂的同时,官员们似乎在暗地里扶持小规模的家庭农场,并且隐瞒其带来的后果。中国在一整年里没有向世界动物卫生组织报告过一例发生在大陆的猪瘟病例,尽管瘟疫正在这个国家肆虐。
在黄河流域辽阔而平坦的平原上,洪涝灾害正在变得愈发频繁和严重。当捏掌村的水位升高,唐先生的田地附近的一条小溪会裹挟着污染物,变得浑浊不堪,并且漂浮着油污,夹带着垃圾。唐先生表示,在这时,动物和人都会生病。一家国有的水电站,耸立在在白杨林中清晰可见,在2020年由于向本地河流排放污水而被罚款。用水泥覆盖这条溪流的承诺没有下文。在地方保护伞的支持下,水电站继续开着。当问及维护他的法定权利,唐先生表示:“我们农民不懂法律。”一些邻居为此去上访过,而他说自己不善于言辞,“如果去上访,也不会有太大意义。”
这些令人不快的关于法律无用的无力感弥漫在整个中国,应该让共产党及其领袖习近平如芒在背。因为在习近平的统治下,党和国家大大加强了对社会和经济的每个角落的监控:这个进程在清零政策期间极大加速,而在疫情之后依旧没有停歇。在任的第一个十年,习近平将“依法治国”作为他的支柱。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允许将法治作为对党权的监督与平衡——习近平曾高调将司法独立的思想谴责为充满危险的西方观念。取而代之的是,通过对行政法律的指导与修改,官员们将打造一个雷厉风行的政府机关,以此提高人民群众对党的支持。为此创建了对中央政府各部门直接负责的执法机构。
当局声称,这些改革会给捏掌这样的偏远地区带来喜悦。北京的农业农村部发言人近期详细列举了其农业综合行政执法大队能够带来的好处。部门负责人表示,这个部门的官员们身着统一制服,并且在醒目处贴着自己的识别编号,他们在行使职权时会受到清晰的法律条文的约束。他们的工作将会“严格、标准化、公平、文明”,并聚焦于一些有用的工作,例如打击出售假冒伪劣种子、农药、兽药的违法行为,以及动植物检疫工作。而小农户的轻微违法行为则更多采取警示等柔性执法方式,农业部发言人补充道。
显而易见,公众对此反应巨大,且大多充满敌意。网络论坛充斥着关于农业官员谋财害命的传闻。这个新的执法大队获得了一个绰号,叫“农管”——这个绰号显然效仿了用以形容最广受怨恨的城市执法人员“城管”,用来嘲讽他们对小摊小贩的故意找茬和暴力执法的事迹。一篇广为流传的报道说,一个在西藏的执法大队尝试购买电警棍以及其他警用设备。若身处北京的领导人希望受中央直辖的新建农村执法大队得到满堂喝彩,他们会深感失望。过去,中国人会一边对国家领导人满怀信心,一边批评当地领导的胡作非为。然而,在人民被数年的清零政策折磨得精疲力竭之后,他们可能会怀疑,新的执法权力会被滥用这一点,国家领导人到底有没有预料。
强势政府的海洛因,乡村限定版
回到河南,一位执法大队的官员谢绝了正式采访,但承认对公众的强烈抵感到惊愕。他透露,为此忧心忡忡的上级已经命令他在他的社交媒体帐号上贴出解释视频以及农业部门的声明。他说“农管”这个绰号纯属曲解和误读,并否认他和他的同事会获得警察的权力或者想办法管到农民的个人生活。
也许改革的黯淡结局早已在捏掌村有所体现。历数多年的地方腐败和保护主义,农民们早已不相信好政策可以扭转村庄的前景。“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干部都是不诚实的——一位年逾七旬的农民如是宣称。为了回应对经济放缓的担忧,党将赌注下在能为法治带来新的源泉的专业执法者身上。悲哀的是,即便是在习近平的统治下,基层官僚的犬儒主义依旧大行其道。
#theeconomist #经济学人 #外刊编译 #外媒眼中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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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文载于《经济学人》4月29日-5月5日刊“茶馆”栏目)
打法律与秩序牌:一场正在显现的对农村执法队的抵制
唐先生(化名)是一位来自华中地区的农民,在他的身上有着苦难和无法控制的力量留下的痕迹。他是一个57岁的男人,身材瘦弱精干,剃着光头,脸上和膝盖上留着鲜红的伤疤。由于年纪大了,在大城市找不到农民工的工作,他在两年前回到了他的河南老家,倾尽积蓄并且四处借款,在捏掌村买了一小块自留地。他眼睁睁看着200头猪在去年死于“瘟病”——他是指在中国肆虐的非洲猪瘟。“它们都得埋,”他回忆着,把一件薄夹克披在身上以抵御湿冷的天气,“每天晚上我们都用三轮卡车载着死猪去埋。”他的回乡正值中国“清零”政策的高潮,这让他看到了,由于防疫人员和戴着红袖章的志愿者肆无忌惮地挥动着自毛泽东时代以来前所未有的权力大棒,乡村生活处于管得最严的时候。
尽管唐先生遭受了所有这些不负责任的管理,像捏掌村这样的地方需要的是更加强有力的法治,而不是更弱的。河南的偏远地带遭受的给农民带来毁灭性打击的猪瘟爆发只是一个暗箱操作,反复无常的官僚机构给它自己的公民造成的苦难的冰山一角。在推动国家支持现代安全体系的工业化猪肉生产工厂的同时,官员们似乎在暗地里扶持小规模的家庭农场,并且隐瞒其带来的后果。中国在一整年里没有向世界动物卫生组织报告过一例发生在大陆的猪瘟病例,尽管瘟疫正在这个国家肆虐。
在黄河流域辽阔而平坦的平原上,洪涝灾害正在变得愈发频繁和严重。当捏掌村的水位升高,唐先生的田地附近的一条小溪会裹挟着污染物,变得浑浊不堪,并且漂浮着油污,夹带着垃圾。唐先生表示,在这时,动物和人都会生病。一家国有的水电站,耸立在在白杨林中清晰可见,在2020年由于向本地河流排放污水而被罚款。用水泥覆盖这条溪流的承诺没有下文。在地方保护伞的支持下,水电站继续开着。当问及维护他的法定权利,唐先生表示:“我们农民不懂法律。”一些邻居为此去上访过,而他说自己不善于言辞,“如果去上访,也不会有太大意义。”
这些令人不快的关于法律无用的无力感弥漫在整个中国,应该让共产党及其领袖习近平如芒在背。因为在习近平的统治下,党和国家大大加强了对社会和经济的每个角落的监控:这个进程在清零政策期间极大加速,而在疫情之后依旧没有停歇。在任的第一个十年,习近平将“依法治国”作为他的支柱。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允许将法治作为对党权的监督与平衡——习近平曾高调将司法独立的思想谴责为充满危险的西方观念。取而代之的是,通过对行政法律的指导与修改,官员们将打造一个雷厉风行的政府机关,以此提高人民群众对党的支持。为此创建了对中央政府各部门直接负责的执法机构。
当局声称,这些改革会给捏掌这样的偏远地区带来喜悦。北京的农业农村部发言人近期详细列举了其农业综合行政执法大队能够带来的好处。部门负责人表示,这个部门的官员们身着统一制服,并且在醒目处贴着自己的识别编号,他们在行使职权时会受到清晰的法律条文的约束。他们的工作将会“严格、标准化、公平、文明”,并聚焦于一些有用的工作,例如打击出售假冒伪劣种子、农药、兽药的违法行为,以及动植物检疫工作。而小农户的轻微违法行为则更多采取警示等柔性执法方式,农业部发言人补充道。
显而易见,公众对此反应巨大,且大多充满敌意。网络论坛充斥着关于农业官员谋财害命的传闻。这个新的执法大队获得了一个绰号,叫“农管”——这个绰号显然效仿了用以形容最广受怨恨的城市执法人员“城管”,用来嘲讽他们对小摊小贩的故意找茬和暴力执法的事迹。一篇广为流传的报道说,一个在西藏的执法大队尝试购买电警棍以及其他警用设备。若身处北京的领导人希望受中央直辖的新建农村执法大队得到满堂喝彩,他们会深感失望。过去,中国人会一边对国家领导人满怀信心,一边批评当地领导的胡作非为。然而,在人民被数年的清零政策折磨得精疲力竭之后,他们可能会怀疑,新的执法权力会被滥用这一点,国家领导人到底有没有预料。
强势政府的海洛因,乡村限定版
回到河南,一位执法大队的官员谢绝了正式采访,但承认对公众的强烈抵感到惊愕。他透露,为此忧心忡忡的上级已经命令他在他的社交媒体帐号上贴出解释视频以及农业部门的声明。他说“农管”这个绰号纯属曲解和误读,并否认他和他的同事会获得警察的权力或者想办法管到农民的个人生活。
也许改革的黯淡结局早已在捏掌村有所体现。历数多年的地方腐败和保护主义,农民们早已不相信好政策可以扭转村庄的前景。“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干部都是不诚实的——一位年逾七旬的农民如是宣称。为了回应对经济放缓的担忧,党将赌注下在能为法治带来新的源泉的专业执法者身上。悲哀的是,即便是在习近平的统治下,基层官僚的犬儒主义依旧大行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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