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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排比仅约略地拟想了董其昌在作画时所可能有的预想,也就是少数文人观众在观赏他作品时,脑海里可能唤起的对古画的视觉记忆;借由这样的排比,我们多少可以了解到他所推演的棋局是如何的错综复杂。以棋弈来作一种隐喻的说法——如果算是隐喻的话——这并非我所提出。吴历是董其昌的追随者,他在成书于十七世纪末的画论当中,有这么一段经典式的论述;“画不以宋元为基,则如弈棋无子,空枰凭何下手?”如果说以棋子喻画,那么,想要在对弈了数百年之久的棋盘中移动寸步,必得在既有的规则架构中才能移动,同时,也得遵循各个棋子所具有的特定价值;否则,此一棋步便无任何意义。董其昌并没有为仿古的必要性而辩,而只是简单地认定、并写道:“岂有舍古法而独创者乎?”
《雪竹图》采取客观而分析性的描写方法,李嵩的《西湖图卷》则着重经验性的视觉呈现,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不同,同时,此二者也与张宏较为现世的自然主义,有着颇大的差异。然而,此中的差异,以及艺术中颇为争议的“肖似”问题的本质等,应该不足以妨碍我们看出:这几张作品其实比任何传统的中国画都更能传达出竹与老树在寒冬时的样态,或在云雾之日时,我们自近处山丘所能望见的西湖景色为何,以及若置身十七世纪中叶,在句曲山一地游历时,所能见到的景致究竟等等。每一张画都代表了中国绘画史上,一段后继无人的插曲——或许是抗拒不了画评界里,较有权威的批评者所力主的相反观点与风格,因而无法生存吧。我们或可带一点想象,将十一世纪后的中国画史,看作是一系列形象型画家(image-men)与文字型画家(word-men)之间的对抗(借用贡布里希的区分法),二在此对抗中,由苏东坡、赵孟頫与董其昌等不可一世之立论者所领导的文字型画家,最终总是获得胜利,得以将绘画从他们所认为的偏离正轨与危险的道路上拯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