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辛克莱在克罗默的阴影之下逐渐堕落的德米安,选择了施行精神分析,也即“读心术”,那是年龄差对少年可能造成的最深影响——少年时代的年龄差真正拥有神之力,形成精神层面的全面压制,而这出于脑力的迅速发展和从零到一的、个人阅历的强大边际增长。
对德米安来说,探知或者说回想少年的心事相当容易,毕竟根据辛克莱的外貌判定,他已经更近于一个男人:
“听我说,读心术看起来很古怪,其实过程很自然。比如说,我对你讲过该隐和亚伯的故事,当时你心里对我的想法,我很清楚。不过这是另一回事。我觉得,你可能还梦见过我。不过不说这些了!……”
此处应有《尼各马可伦理学》亚里士多德论友爱:“爱者与被爱者的友爱不是这样,因为他们并不是从相同的事物中得到快乐。爱者的快乐在于注视被爱者,被爱者的快乐则在于爱者对他的注视”——好的,我非常清楚我在蹭。
德米安循循善诱的言语,对辛克莱有着仿佛神魔之咒的感召力。这种迷魅在此完全展现了出来:
“他的脸色像平时一样严肃、聪颖,也很友善,却并不温和,反而很严峻。其中有一种类似正义的神色。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眼前的他仿佛一个巫师。”
“仿佛身在梦中,他的声音和威力淹没了我。我只能点头。难道那声音不是从我内心流出的?这个声音难道不是洞穿了一切,比我还了解情况?”
——文学虽然不能更特殊(以至虚幻),却连经历的魔力都可以描绘。它仿佛不“省略”任何东西,这就是我为什么爱它。
“哦,你没有给他钱吧。”
“没有,我的朋友。你用的不就是这种方法吗?”
我依然满腹疑问,但他却转身走了,留下我在那里,心里再次泛起那种在他面前的压抑感,这种感情里掺杂着感恩和羞愧、惊叹和畏惧、钦佩和一种内在的抵触。我决定过段时间去找他跟他谈一谈所有这些事情,包括该隐的故事。
这个想法却没能实现。
……
正如上文所言,我并不觉得不知感恩有什么不妥。我惟独觉得奇怪的,是自己竟没有了好奇心。
此后,辛克莱选择了回到属于亚伯的“光辉世界”,黑塞(对少年的)细微真实的心理描写也重出江湖。这是他整个人最震动我的地方,或许并非出于他的过人的洞察力——毕竟那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的经验,一待提醒就重新苏醒——而是因为他做了少有人细致认真地做的事。少年们对耀眼年长者的憧憬与畏惧并存,也有着强大的逃遁回舒适区的惯性,这些都被他拆解为丰富多层的细微心情。
然而德米安却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是槛外之人,同时也是个引诱者——却和克罗默有所不同……我不能也不愿跟随他背弃亚伯,转而崇拜该隐——既然我已重获了亚伯的身份。
这是表层的考虑。我内心的想法却是,我逃脱了克罗默和魔鬼的毒手,却并非凭借自身之力。我已试过跋涉这个世界,然而世道于我太过艰险,于是我头都不回地飞奔到母亲怀中,回到纯真无忧的童年的佑护下。我变得比从前更幼稚、更软弱、更懵懂。我只能以另一种软弱来替代面对克罗默的软弱,因为不想落得孤独。于是,我带着一颗盲目的心,选择以软弱面对父母,面对那从前的可爱“光辉世界” ,虽然我也知道,那不是惟一的世界。如果不这样做,我就得投奔德米安,向他倾诉。之所以没有投奔他,是因为我当时对他的奇谈怪论心怀疑窦,其实那只是我的畏惧。因为德米安对我的要求更甚于父母,他激励我,提醒我,嘲谑我,以让我更独立。
啊,今天我知道,在世上,最让人畏惧的恰恰是通向自己的道路。
最后一段,又一句金玉良言,这是德米安告诉你的吗?不管了,至少是德米安让你体会到的。成长的路总是(最)艰难的!
半年之后,在一次散步途中,我终于忍不住问父亲的看法:为何世上有些人认为该隐比亚伯更好。
父亲非常惊异,然后向我解释道,这种观念从前就有……该隐派的确宣扬过类似的教义,然而这一异教早已消失在历史中,令父亲不解的是,我的一位同学居然对此有所耳闻。父亲严肃地叮咛我抛开这个念头。
从德米安的情况看来,其实这只是自然的(natural)质疑会导向的结局吧?——于是“基督教道德”的气质又一次明显展现了。
3
除了这些事,我偶尔也会想到该隐亚伯,对德米安却想得不多。奇怪的是,他和我的第二次接触竟发生在梦中。我又梦见自己惨遭粗暴虐待,然后这次跪在我身上的竟不是克罗默,而是德米安。奇怪的是——这一点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在克罗默手下满怀痛苦憎恨所忍受的一切,换成德米安后,我竟心甘情原地承受了,感觉既快乐又惊惧。我做过两次这样的梦,然后又换成了克罗默。
#黑塞 《德米安》该隐
#纸叶子个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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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嗑学剧场紧急重新开张。救命,你们十一岁就玩这么辣的?
不开玩笑了,真想知道德米安当时到底几岁啊。作者没具体设置年龄,只在德米安刚出场时提了一句,他比辛克莱“高一级但大许多岁”。“许多”是多少,这事对我非常重要……
有人到成年才学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情感转为思想,他们儿时没有这种思想,于是认为那些经历也不存在。然而在我一生中,那时的经历和痛苦最刻骨铭心。
#黑塞 《德米安》该隐
#Paperle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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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行文之真实在第一句话中再次体现,我心中的又一句金玉良言。这词大抵不该这么用(好吧,我总会想到金玉良缘),但我忍不住。
意识会反刍、加工、翻新也省略它自己。这里黑塞着重描绘了省略,要是侧重于创造,那就是里尔克在给诗人的第一封信里,那句“试行捡起久已消沉了的动人的往事……你的寂寞将渐渐扩大,成为一所朦胧的住室。”
作者引言里,黑塞说“我已不再寻求于星辰和书本之间,而是开始聆听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语”。我立即想到的还是那封信里,“创造者必须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自身和自身所联结的自然界里得到一切”——我相信这是终点。
于是两位德国人在此完成了对谈,或许吧。
我自己的情况当然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很糟糕。我一度生活在一个光辉清净的世界中,我自己便是亚伯,而现在我已彻底沦为“另一人”,深陷其中不能脱身,而我竟束手无策!现在该怎么办?
……
是啊,我想,我就是该隐,带着一个印记,还妄想那印记并非耻辱,而是一种荣耀,恶毒和不幸令我僭越了父亲,僭越了正道和虔诚。
……
我的脑中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德米安自己不就是该隐吗?如果不是感同身受,他怎会如此为该隐辩护?他的目光中又何来那种力量?他谈起那些胆小的“其他人”时为何如此讥讽?而那些人其实才是虔众,是上帝乐见的人啊!
我久思不得其解。宛如一枚石子坠人了井中,而那口井便是我少年的心灵。在之后极长一段时日,该隐的故事、他的弑兄罪和那枚印记一直是我追寻知识、疑惑和批判的路径。
#黑塞 《德米安》该隐
#纸叶子个人版
=
我摘录这段不是因为文笔或内容,只是我很喜欢这种氛围——骤然醒悟的氛围,还有辛克莱对双方身份的认知。此处德米安作为爱者的引导能力初步显现出来。
开始疑惑:“该隐”这样一个多义的代号(归类)暗示着什么?恶人、异见者、不同于常人的强者,勇敢探索真正的世界(而不是龟缩于“基督教道德”的柔曼面纱之后)的人……此外还会有什么?现在的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有人到成年才学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情感转为思想,他们儿时没有这种思想,于是认为那些经历也不存在。然而在我一生中,那时的经历和痛苦最刻骨铭心。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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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塞行文之真实在第一句话中再次体现,我心中的又一句金玉良言。这词大抵不该这么用(好吧,我总会想到金玉良缘),但我忍不住。
意识会反刍、加工、翻新也省略它自己。这里黑塞着重描绘了省略,要是侧重于创造,那就是里尔克在给诗人的第一封信里,那句“试行捡起久已消沉了的动人的往事……你的寂寞将渐渐扩大,成为一所朦胧的住室。”
作者引言里,黑塞说“我已不再寻求于星辰和书本之间,而是开始聆听自己血液的簌簌低语”。我立即想到的还是那封信里,“创造者必须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自身和自身所联结的自然界里得到一切”。我相信这是终点,两位德国人在此完成了对谈,或许吧。
我自己的情况当然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很糟糕。我一度生活在一个光辉清净的世界中,我自己便是亚伯,而现在我已彻底沦为“另一人”,深陷其中不能脱身,而我竟束手无策!现在该怎么办?
……
是啊,我想,我就是该隐,带着一个印记,还妄想那印记并非耻辱,而是一种荣耀,恶毒和不幸令我僭越了父亲,僭越了正道和虔诚。
……
我的脑中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德米安自己不就是该隐吗?如果不是感同身受,他怎会如此为该隐辩护?他的目光中又何来那种力量?他谈起那些胆小的“其他人”时为何如此讥讽?而那些人其实才是虔众,是上帝乐见的人啊!
我久思不得其解。宛如一枚石子坠人了井中,而那口井便是我少年的心灵。在之后极长一段时日,该隐的故事、他的弑兄罪和那枚印记一直是我追寻知识、疑惑和批判的路径。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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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录这段不是因为文笔或内容,只是我很喜欢这种氛围——骤然醒悟的氛围,还有辛克莱对双方身份的认知。此处德米安作为爱者的引导能力初步显现出来。
我也开始疑惑:“该隐”的代号(归类)暗示着什么?恶人、异见者、不同于常人的强者,勇敢探索真正的世界(而不是龟缩于“基督教道德”的柔曼面纱之后)的人……此外还有什么,还会有什么?现在的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2
回家后我重读了一遍《圣经》中的该隐故事,情节简洁明了,只有疯子才会在其中寻找一种奇特而隐秘的意义。如此说来,任何杀人犯都能自称为上帝的宠民!胡说八道!我惟独能接受的是德米安述说这些想法的方式,举重若轻,漂漂亮亮,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再加上他的那双眼睛!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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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辛克莱!)其实也抱着“两个世界”的想法,从十一岁开始——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了。我该哀叹社会规范对你的塑造吗?不知道黑塞描绘的是哪个教派的基督教,是社会整合相对更强的天主教吗?没错,我就是在回忆韦伯的分类。
但一想到你才十一二岁,啊,实在是早熟。早熟早慧是一种恩赐,让你用无忧虑无记忆的幼年,换来比旁人更长、更敏锐鲜明(正因此精神更脆弱!)的少年时代。你得以整备自己的头脑,无拘束地写下轻松的故事。
2
回家后我重读了一遍《圣经》中的该隐故事,情节简洁明了,只有疯子才会在其中寻找一种奇特而隐秘的意义。如此说来,任何杀人犯都能自称为上帝的宠民!胡说八道!我惟独能接受的是德米安述说这些想法的方式,举重若轻,漂漂亮亮,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再加上他的那双眼睛!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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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辛克莱!)其实也抱着“两个世界”的想法,从十一岁开始——故事的开头——就是这样了。我该哀叹社会规范对你的塑造吗?
但一想到你才十一二岁,啊,实在是早熟。早熟早慧是一种恩赐,让你拥有比旁人更长更敏感的少年时间(用幼年来换),整备自己的头脑,无拘束地写下轻松的故事。
“也就是说,你认为弑兄的部分是假的?”我激动地问。
“哦,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至于这个弱者是不是他的兄弟,那就很值得怀疑了。这个并不重要,毕竟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也就是说,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而已。或许是一段英雄事迹, 不过也不一定。不管怎样,其他的弱者很害怕,他们怨气冲天,如果别人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打死呢?’他们却不会回答‘因为我们是懦夫’。而是说,‘不能打他。他有一个印记。是上帝赐的!’谎言大概就是这样诞生的。”
他转身拐进阿尔特小巷,留下我一人,惊异得无以复加。他人一离开,刚才的那番话立即显得荒诞不经!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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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你认为弑兄的部分是假的?”我激动地问。
“哦,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至于这个弱者是不是他的兄弟,那就很值得怀疑了。这个并不重要,毕竟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也就是说,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而已。或许是一段英雄事迹, 不过也不一定。不管怎样,其他的弱者很害怕,他们怨气冲天,如果别人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打死呢?’他们却不会回答‘因为我们是懦夫’。而是说,‘不能打他。他有一个印记。是上帝赐的!’谎言大概就是这样诞生的。”
他转身拐进阿尔特小巷,留下我一人,惊异得无以复加。他人一离开,刚才的那番话立即显得荒诞不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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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兄弟】是不重要的,因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于是我在此非常鲜明地、非常异质地感受到了那种西方基督徒的伦理观……看这段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震撼🙏
“也就是说,你认为弑兄的部分是假的?”我激动地问。
“哦,是真的!当然是真的。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至于这个弱者是不是他的兄弟,那就很值得怀疑了。这个并不重要,毕竟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也就是说,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而已。或许是一段英雄事迹, 不过也不一定。不管怎样,其他的弱者很害怕,他们怨气冲天,如果别人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打死呢?’他们却不会回答‘因为我们是懦夫’。而是说,‘不能打他。他有一个印记。是上帝期的!’谎言大概就是这样诞生的。”
他转身拐进阿尔特小巷,留下我一人,惊异得无以复加。他人一离开,刚才的那番话立即显得荒诞不经!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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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多线连续剧了,开串,串内嘟文前后有意义】
“那么对这个故事的另一种解释是怎么样的呢?”
“很简单!现实,也就是故事的起因,便是那个印记……或许,应该是肯定,他额上并没有真的长印记,像邮票一样,生活中很少会有这样拙劣的故事。他应该是具有某种难以捉摸的奇特之处,或许只是他目光中的思想和坚毅超出了常人。……‘人们’总是倾向于让自已心安理得的说法。他们害怕该隐的孩子们,他们有某种‘印记’。因此他们没有如实把这一印记解释成一种勋章,反而诋毁他们。人们说,有这一印记的人很可怕,这话倒不假。英勇而有个性的人在常人看来总是很可怕……”
“简单说,我觉得该隐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可人们因为恐惧他,才为他编造了这样的故事……只有一点是完全真实的,那就是该隐和他的孩子们都背负着某种‘印记’,和大多数人不同。”
=
强者的宗教,宗教的引路人,就是这样吗?——后文辛克莱(男主)在德米安以离经叛道的方式展开另一个宗教故事时就感叹:“我一度以为自己非常熟悉耶稣受难的故事,现在却发现,自己对这个故事的了解多么平庸,多么缺乏想象力。”
“‘人们’总是倾向于让自已心安理得的说法”,对我来说这话闪着真理之冷光。
【开始多线连续剧了,开串,串内嘟文前后有意义】
“那么对这个故事的另一种解释是怎么样的呢?”
“很简单!现实,也就是故事的起因,便是那个印记……或许,应该是肯定,他额上并没有真的长印记,像邮票一样,生活中很少会有这样拙劣的故事。他应该是具有某种难以捉摸的奇特之处,或许只是他目光中的思想和坚毅超出了常人。……‘人们’总是倾向于让自已心安理得的说法。他们害怕该隐的孩子们,他们有某种‘印记’。因此他们没有如实把这一印记解释成一种勋章,反而诋毁他们。人们说,有这一印记的人很可怕,这话倒不假。英勇而有个性的人在常人看来总是很可怕……”
“简单说,我觉得该隐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可人们因为恐惧他,才为他编造了这样的故事……只有一点是完全真实的,那就是该隐和他的孩子们都背负着某种‘印记’,和大多数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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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者的宗教,宗教的引路人,就是这样吗?——后文辛克莱(男主)在德米安以离经叛道的方式展开另一个宗教故事时就感叹:“我一度以为自己非常熟悉耶稣受难的故事,现在却发现,自己对这个故事的了解多么平庸,多么缺乏想象力。”
【开始多线连续剧了,开串,串内嘟文前后有意义】
“那么对这个故事的另一种解释是怎么样的呢?”
“很简单!现实,也就是故事的起因,便是那个印记……或许,应该是肯定,他额上并没有真的长印记,像邮票一样,生活中很少会有这样拙劣的故事。他应该是具有某种难以捉摸的奇特之处,或许只是他目光中的思想和坚毅超出了常人。……‘人们’总是倾向于让自已心安理得的说法。他们害怕该隐的孩子们,他们有某种‘印记’。因此他们没有如实把这一印记解释成一种勋章,反而诋毁他们。人们说,有这一印记的人很可怕,这话倒不假。英勇而有个性的人在常人看来总是很可怕……”
“简单说,我觉得该隐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可人们因为恐惧他,才为他编造了这样的故事……只有一点是完全真实的,那就是该隐和他的孩子们都背负着某种‘印记’,和大多数人不同。”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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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向我们灌输该隐和亚伯的故事时,我不断转头去看德米安,他的面容对我有一独特的吸引力,我看着这张聪颖而坚毅的脸伏在作业上,神情天真而不乏活泼……然而他并不令我愉快,相反,我对他甚至有些不满,对我而言,他过于高高在上,冷静逼人,他天生的自信对我反倒构成了一种挑衅,而他的眼神透露的是成年人的内容——孩子永远不喜欢这种内容——有些忧伤,又不乏一丝嘲谑。我不由自主地再看他,不知是出于喜爱还是厌恶。某一次他的目光似乎也向我投来,我立刻惊恐地转过头。今日回想他学生时的面容,我可以说,他在任何一方面都和旁人不同,带着鲜明的印记,因此引人侧目,同时他却尽量不让旁人注意自己,行事就像一个便装出巡的王子,和乡野村夫们打成一片,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他们一样。
#黑塞 《德米安》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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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向我们灌输该隐和亚伯的故事时,我不断转头去看德米安,他的面容对我有一独特的吸引力,我看着这张聪颖而坚毅的脸伏在作业上,神情天真而不乏活泼……然而他并不令我愉快,相反,我对他甚至有些不满,对我而言,他过于高高在上,冷静逼人,他天生的自信对我反倒构成了一-种挑衅,而他的眼神透露的是成年人的内容——孩子永远不喜欢这种内容——有些忧伤,又不乏一丝嘲谑。我不由自主地再看他,不知是出于喜爱还是厌恶。某一次他的目光似乎也向我投来,我立刻惊恐地转过头。今日回想他学生时的面容,我可以说,他在任何一方面都和旁人不同,带着鲜明的印记,因此引人侧目,同时他却尽量不让旁人注意自己,行事就像一个便装出巡的王子,和乡野村夫们打成一片,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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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的罪过是偷窃还是撒谎(我不是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了吗?),结果都一样。我的罪不在这些,而在于让魔鬼登堂人室。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呢?为什么我遵从克罗默更甚于遵从父亲呢?我为什么要杜撰那个偷窃的故事呢?为什么要吹嘘自己犯过罪,仿佛那是英雄事迹一样?现在,魔鬼握住了我的手,敌人已跟随在我身后。
某一瞬间,我忘记了对明天的恐惧,我所担心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明确性——自己的路从今往后将急转直下,堕人黑暗。我心里明白,这一过错将会勾出更多的过错,我在姊妹面前的举止、对父母的问候和亲吻将成为谎言,我将隐瞒起自己的命运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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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觉得写得很真,跟雨果写天使恶魔拉扯的时候在观感上有得一拼(有吗)
在那刻,他的无知无觉竟令我心生鄙夷,他对一双湿靴子的责骂显得多么愚昧。“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心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杀人犯,别人却只盘问他偷面包的罪过。这一感受很丑恶,却强劲有力,深深刺激了我,没有任何念头像这个一样,将我和自己的秘密与罪过如此牢固地绑在了一起……
在讲述至此的这段经历中,这一刻至关重要,影响深远。这是父亲的神圣光辉第一次显得黯淡,也是我童年体验之树的第一道刻痕,要成为自我,每个人最终都得毁去这棵树。我们命运以在的核心脉络就寄身在这些无人知晓的经历中。这些裂痕最经工弥合,痊愈,被遗忘,然而在心中最私密的角落,它依然在生长,流血。
#黑塞 《德米安》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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